紫禁城

老罗和楚楚逛完故宫出来，找了家胡同深处的馆子，点个锅子吃起涮羊肉来。天气正是已凉未寒时节，这季节涮锅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涮锅子多少要喝两盅，老罗虽不常喝酒还是要了二两二锅头应一下景，楚楚自是点了北冰洋。二人就着锅子边涮着羊肉边说着话。

老罗说道：“现在的涮锅都用机制炭，和以前的果木比总是差那么一点意思。不过，他们家用的热气羊肉，很新鲜。你尝尝。”老罗挟了涮好的羊肉递给楚楚接着说：“老北京吃涮肉只用三件套，白菜、粉丝和豆腐。先涮羊肉，完了就着羊汤烫着蔬菜吃，还有就是糖蒜和麻饼了。我们今天也按着老法子来。”

楚楚接过涮肉尝了一口，不由赞道：“好吃，好吃。”

“故宫还是值得一逛。只是紫禁城太大了，一圈转下来都有些晕乎乎了。”楚楚也替老罗烫了羊肉，说到。

罗先生就着楚楚递来的羊肉，蘸着麻酱吃了起来。“烫的时间有点过了，肉有些老”。

“是吗？”楚楚兴致正高也不和他计较。

“嘿嘿，味道也还是不错的。”老罗腆着脸笑着道：“说起故宫其实也简单。游客都是从午门进。前半部分是外朝，皇帝的办公室。后半部分算是内庭。内庭的中轴是皇帝皇后的卧室，二边大概就是后妃和小皇子的住地。后妃住的叫宫，小皇子住的称所。再后面就是太上皇和太后太妃的养老院以及御花园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后宫的女人也是无趣，整天待在手掌般大的地方还要共享老公，只是便宜了那个男人。”楚楚一脸坏坏地笑着对老罗说。

“清朝的皇帝也算勤劳。天不亮就得起床上班，还不能偷懒迟到。这点小福利还是要有的。”看到楚楚有些不屑的神情，老罗岔开了话题：“还记得那个午门吗？”

“嗯。老听戏文里说推出午门斩首，不会是杀人砍头的地吧？”

“那是戏词。午门据说是古建筑中最大的门楼，五座楼阁相连而成。明漆彩绘，绚烂无比。皇帝登基还有册立皇后等大典时，午门前都会搭建宣诏台。良辰吉时一只用沉香木雕镌的金凤凰，口中衔着诏书沿着宣诏台徐徐落下，礼部尚书双手托着，随后用黄纸誊写，诏告天下，这叫“金凤颁诏。”

楚楚看着老罗说得眉飞色舞，微笑着说：“你这不会是编排的吧。”

“真事。只是天安门还是午门记不清了，只是当着午门来说罢了。现在的电视剧有些才是胡编。”老罗说着又替楚楚涮起了羊肉。

“说起清宫剧来我还是喜欢《甄嬛传》。”楚楚接着话题说到。

“《甄嬛传》拍得的确是好，不过戏说的地方也不少。戏剧嘛，真要是按着历史来搞恐怕也没几人欢喜。”老罗说着话，手也不闲着掰了糖蒜给楚楚继续说道：“就拿甄嬛带着流朱和浣碧进宫这件事来说，宫廷中，就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进宫时也是不准丹臣家的侍婢进宫的。”

老罗见楚楚饮料快喝完了，招呼着老板拿了一瓶北冰洋后说道：“哦，满族把后妃的娘家称作丹臣家。后妃入宫后才可召唤家中的干练女佣进宫伺候。至于贴身婢女，只要是云英未嫁的再如何聪慧，格于宫规，也是万不能入宫。后妃的日常自有宫女伺候，宫闱凝重，一切按着规矩来，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糖蒜的味道没有我们南方那般甜。羊肉吃多了，这个更好解腻。”楚楚接着说：“那些宫女碰到一个好的主还罢了，摊上个年妃那样可真够受的。”

“清朝的宫女，大多来自驻防旗、汉军旗等，也算不得寻常人家。虐待宫女的事不是没有，较为少见。除了最得宠的宫女需要昼夜不离地伺候，一般宫女也就三、五天当值一天。轮休的日子，学学女红和字画，玩心大的就打打纸牌。只是，清朝宫廷不见有打麻将，可能是麻将耗时间，万一有差事终是不方便的。还记得紧连着神武门的顺贞门吧，外面甬道有几间小屋，以前也是宫女会见家属的地方。”老罗耐心地说着。

望着还剩小半盘的羊肉，又看着安安静静呆在一旁的蔬菜粉丝。楚楚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罗先生，你的老北京吃法是不是一定要把羊肉吃完才能烫白菜啊。”

老罗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装可怜相，不由笑了起来。“娘娘想吃啥，尽管吩咐。”

“本宫就想吃点白菜。”楚楚换成一脸的馋老呸模样。“要不再来点水饺。”

“这比不得宫里，饺子可真没有，娘娘还是凑合着用膳吧。”

“本宫～”楚楚哧地笑出声来：“算了，你是戏精上身，不和你演了。说个宫里的水饺故事解解馋。”

“容微臣想想。”老罗戏谑着说，手也是不停地烫着白菜，接着又倒入了豆腐。说起故事来：“前清的宫廷习俗是大年初二拜财神，祭财神就要吃水饺。满洲人把水饺叫作饽饽。饺子里要放一个比花生米还小的金元宝，吃到就算是来年旺财，也算是讨个喜庆。慈禧太后特别喜欢这个小游戏，自然每次都是她尝到元宝饺子。有一年，吃财神饺子好死不死的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岔，这饺子被皇后隆裕吃了出来。一时间忙中无措。一旁的李莲英倒是看了出来。使个眼色让皇后把金元宝藏起，李莲英找机会把元宝拿了过来塞到煮好的饺子里。慈禧举箸而尝，吃而得宝。众人自是耆年大德等马屁好话一堆。慈禧龙颜大悦，结果也就皆大欢喜。”

“李莲英，不是说半个清朝毁在他手上吗？”楚楚问。

“平心而论，李莲英虽然权诈贪婪，充其量也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好像他也算不上精致，只是慈禧的一条忠狗罢了。和明代的刘瑾、魏忠贤这些大权监比较，还真是抬举他了”

“也是。不过紫禁城也就这么些个半男人。叫太监的人也是人，总要给他们些好处。”

“紫禁城还真有真男人，在皇帝办公室工作的苏拉就是。苏拉等同于杂役，地位不如太监，因为没有净身，足迹是绝不能踏进遵义门半步的。”老罗说话间结完了账。

“以前逛故宫的时候。还能看见皇帝、后妃御笔书画，房间还会挂上几方洒金朱砂笺的春联。后妃的那些字写得可真是凝厚纯正。”

楚楚接着话说道：“你是说，后宫的女人都如红楼梦的元妃般文秀卓雅。也对，她们自小起就接受精英教育，一手好字应该是最起码的。”

“以前的女子教育，粗通文墨即可。贾府元妃这些公卿世家，毕竟也就二三个。其实宫里的字大都是如意馆用双钩粉漏显出字体。书法全出自翰苑名家，基本就是馆阁体，只要能够描红的都能以假乱真。至于画就更简单，画匠在画面上仅留下一枝半叶来留着给着色，后妃们用胭脂描描花瓣就大功告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后宫佳丽，个个功底深厚，才逼谢道韫。”

“你的字写得也好，学的又是哪家呢？”楚楚笑问老罗。

老罗哈哈笑出声来道：“我的字体自然是拜螃蟹为师的。”

二人一路说笑只当是消食，散步回到酒店大堂。

楚楚从包里拿出房卡递给老罗，说道：“难为你了，才到北京就陪着我走了半天路。各回各房，各睡各觉。皇上也早些歇息吧。”

老罗接过房卡，认真地看着楚楚说：“我这哪门子皇上，怎么感觉都快成太监了。”

楚楚抿嘴笑着说：“怎么就成太监了，过来看看。”语音未落。楚楚感觉不妥，脸庞却早已是胭脂般红晕一片，赶紧扭身进了电梯，头也不回说：“明天还去雍和宫呢，早点睡。”也不管老罗还在外面，关上了电梯门。

老罗看着楚楚惊慌失措的模样，暗自好笑，无奈地等着下一部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