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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墓

来源:求职简历网时间:2023-11-13 01:30:48编辑:皮带君
首葬南皮

张之洞墓

张之洞塑像

宣统二年(1910年)十二月十五日,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张之洞被安葬在河北南皮县双庙村的张氏祖茔。与他一起合葬入土的还有早他多年去世的三位夫人。郁郁苍苍的园林中,“白花如雪,挽联似林”。诸多亲朋门生、王公大臣从京城赶来送葬。

当地的老人说,在明清科考中,张氏族人先后考中进士以上的21人,举人50多名,秀才200多名,从七品知县到一品大员几十名,到张之万(张之洞的堂兄、早于张之洞入阁成为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张之洞,张家的声威达到鼎盛。如此门庭显赫之家,祖茔自然十分气派。张氏祖茔有上千亩,南皮东门张氏四门十八支的坟茔多在此处。

张之洞的墓在这一大片墓园的东北角,占地近百亩。坟墓封土约3米高,底部直径近7米。高大的坟丘像座土山。四通大碑立在墓前。其中两通是神道碑,一为纪念碑,另一块是门生故吏们捐资所建的遗爱碑。遗爱碑的碑阴刻有张之洞兴学育才的事迹及捐资者的名字,在这堆名字里,包括了后来的“反清先锋”黄兴和革命元老之一董必武。神道两旁布立着青石雕刻的石相生,有石马、石羊、石猴等。松柏、杨柳、马尾松、白杨纵横交错,构成各种图案。四周松墙,内为柳城。张之洞的墓与父亲张锳墓、四世祖御史张淮墓、堂兄张之万的墓以及其他张氏支派的坟场连成一片,从南皮县城南崔秤砣村到双庙村,一片树海,郁郁苍苍,遮天蔽日。林间鸟儿无数,老鸹喜鹊成千上万,赶都赶不走。一到黑天,年轻人偷偷进去,上树用棍子打鸟,一晚上能打一口袋。由于有四五家佃户看护坟场,经常打扫,碑刻、石相生、树木都保护得很好,许多树木两人都抱不过来。坟场里刻石林立,来此凭吊的各界名流络绎不绝。

张之洞入土后不到两年,清帝退位,清朝彻底土崩瓦解了。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洋务派人物,得到了世人的尊重。孙中山在视察武汉时称,“张之洞是不言革命之大革命家”,认为张之洞为辛亥革命提供了物质、人才和思想等基础。而史学家们也对洋务派的实干给予了充分肯定,“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做事极不容易。同治年间起始的自强运动,虽未达到目的,然而能有相当的成绩,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1937年6月,史学家蒋廷黻在《中国近代史》中惋惜洋务运动晚了20年。

也许是在民间有着极高的认可度,也许是张之洞是有名的清官,在清末民初的乱世之中,张之洞的墓始终无恙。当地研究资料称,兵匪强盗曾多次光临张氏墓地,将守墓的高玉堂一家绑在树上,逼他交出财宝,张家坟场的一些坟墓多次被盗,但一直无人惊扰张之洞安葬之处。北伐战争期间,国民军一支部队经过双庙村,一个湖北籍的连长,带着全连士兵到张之洞坟前鞠躬致祭。

文革挖墓

张之洞墓

张之洞墓被挖,是因为他的后人成为日伪政府的官员,是卖国者,才有了“文革”挖掘他的墓。

转折来自于1950年代。重新被定性的洋务运动,成了“清朝统治者在汉族地主官僚和外国侵略者的支持下,用出卖中国人民利益的办法,换取洋枪洋炮船只来武装自己,血腥地镇压中国人民起义,借以保存封建政权的残骸为目的的运动”,“是一个反动的、卖国的、并以军事为中心的运动。”

一个“洋奴”、“卖国贼”的墓自然是得不到保护的。来到张之洞墓地的不再是凭吊者,而是伐木者。“大跃进”时期,南皮县搞大炼钢铁,砍光了墓地周边的树木,偌大的墓园中,只剩下坟冢巍然,墓碑高矗,东倒西歪的石相生散落相间。

然而,噩梦还在后边。

“文化大革命”中,提出“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毒害人民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红卫兵”们捣毁佛像、焚烧藏书、掘开古墓……在这场席卷全国的疯狂大潮中,张之洞的坟墓难以幸免。

据南皮县志记载:张之洞墓,位于双庙村北约500米处。1966年秋,“文化大革命”中,南皮中学“造反派总部”组织重新挖掘……张之洞遗体完好,合葬者三女棺,“造反派”开馆倾尸、暴于野外数十日。一代有影响的历史人物,葬于地下50余年,亦未幸免于难。

这段短短的文字,记载的却是一场令人惊心的破坏。

1966年秋,南皮县几所学校的“红卫兵”和一家工厂的“造反派”头头决定“破四旧,立四新”。他们先用绳索捆绑住张之洞墓碑,拉倒后一通乱砸,并向全县发出通告,宣称要在农历九月廿六日挖掘张之洞墓。县志中所记载的南皮中学“造反派总部”是不是这场闹剧中的组织者,记者没能在寻访中证实,但有一点是清晰而格外令人心酸的:南皮中学的前身正是张之洞捐资兴办的慈恩学堂。

这天上午8点,“红卫兵”和“造反派”带着铁镐、铁锨等工具,扛旗打锣到达现场。当天正好南皮大集,墓周围站满了怀着复杂情绪的围观者。鉴于围观的人太多,“造反派”头头选了20来个大个子男生手拉手围成圈,维持秩序。

在寻访中,记者找到了当年这20来个男生之一的叶祖玉。当年他只有24岁,是南皮农校的学生,就站在圈子的西北角上,离张之洞的棺木只有两三米远。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所见到的情景——

“学生们力气小,真正动手挖的是工厂的工人。在‘造反派’动手挖掘张之洞墓时,来了四个男的试图阻拦,他们说是县委的,省里指示张之洞为清代重臣,墓地为历史古墓,不在破四旧之列,不准动,要注意国际影响,同时正在向中央请示,答复后再做决定。但没有人听他们的。一个‘造反派’头头高喊,张之洞就是牛鬼蛇神,就是封资修,挖他的坟就是破四旧,谁阻拦就是封资修、保皇派、牛鬼蛇神的小爬虫,再阻拦,连你们一块打倒!另一人说,别说省和中央,就是请示到联合国我们也不怕!几位同志的劝阻迅速被‘造反派’高喊的口号淹没……”

两个小时后,坟土被挖光,用粘土、白灰、鸡蛋清和成的封土被凿平,青砖砌成、开有小窗的砖套被拆除,大红漆的棺材套被砸开,里面四口头西北脚东南的荷叶棺失去了最后的保护,无助地出现在人们面前。最先被打开的棺内是一位身材高大,面皮干枯的妇女,穿着清代贵妇人服装,棺内无随葬品。“造反派”拽着褥子把尸体架出,扔在坟坑北边。

第二口棺材里就是张之洞。“棺材油漆得很厚,一铁镐下去,镐弹得老高,可棺材只锛出一道白印。”据说,那口棺材是张之洞去世时由曾担任张之洞护卫、时任湖北新军第八镇(师)统制(师长)兼任湖北提督的张彪,花1.2万两银子从江南购置沉香木制成,由陆军特别小学堂监督刘邦骥押送,快车连夜送到京城的。最终,在铁锤和钢钎夹击下,棺材被打开了。

棺分两层,空隙间填满松香(防腐、防潮),棺板上书镏金大字,写着生卒年月和寿终七十三岁的字样。据叶祖玉回忆,他看到的是一个身材瘦小、身穿朝服、头戴官帽的干老头,神态如睡,面容安详,长长的白胡子已经有些发灰了。“那样子就跟电视剧里的清朝官员一个样。他右手下方有毛笔、砚台、鼻烟壶,枕头附近有副眼镜。当时围观的人都想往前涌,我一边往外推挡人群,一边回头看,看的不是很全,但没看见什么宝物。”

随后,另外两口棺材也相继被打开。三位夫人的尸骨中,只有最后去世的王夫人尚保存较好,另两具尸体已经骨化了。棺木中都标有身份和寿终的岁数。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有人说,张之洞的尸骨保存得这么好,是不是棺材里有什么宝物?也有人说,有三个女的埋在一起,还都挺年轻,是不是殉葬的?殊不知,这三位夫人都早于张之洞几十年就相继离世了,也许正因为如此,有两具尸骨已经骨化了。

出土的文物被当时的县财政局收去了。张之洞和三位夫人则被暴尸在南皮县郊荒芜的坟场。此后很多日子里,有些小孩子在附近玩耍,凑过去拨弄拨弄,一会儿踢两脚,一会儿又把尸体扶起来靠在墙上。

也有村民“看四爷(张之洞行四)尸骨很可怜”,悄悄拾起地上的破布盖上。

南皮张之洞研究会副会长王玉良回忆说,扒坟时,自己并没有在现场,当时还是农民的他是得到消息后跑去看的,“只见张之洞的尸骨半躺半立在墓穴北边的壁上,坟坑四周尚有一片片黄色破布。”

二次归葬

叶祖玉说,他的大爷爷是个秀才,小时常给他讲张之洞的故事,虽然身为“红卫兵”,他心里其实是很敬重张之洞的,还临过张之洞的字。后来,他几次经过墓前,看到张之洞的尸体有时躺着,有时趴着。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被人扒了,还是风化了。一次,他见四下没人,就把张的尸体拖进了路边一个水冲出的沟子里。可当他再次经过时,发现张之洞的尸体不见了。

在王玉良的记忆中,张之洞墓是在高粱有花时扒的,遗骨则是刨棉花柴时没的,这中间大约两三个月。

几具代表着封资修的尸骨不见了,很难引起正忙于“农业建设”和“阶级斗争”的人们去关注。这位晚清重臣就以这种莫名的方式完成了第二次“归葬”,自此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40多年。

三次葬坟

随着时代的变化,洋务运动的历史形象再次发生转换。这一次,洋务运动被认为是“中国从封建社会走向资本主义近代化的开端,也是中国从闭关自守走向改革开放的开端,应给予一定的历史地位,不宜一笔抹杀。”对被扣上了“汉奸、刽子手、卖国贼、买办”等大帽子的洋务派代表人物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等人,专家们说“现在应该实事求是地评价其功过是非了”。

与此同时,经济大潮也席卷而来。上个世纪90年代初,南皮和其他地区一样,开始“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即利用名人效应,吸引外来资金,大搞经济建设。赫赫有名的张之洞成为了南皮这个欠发达县“文化名片”的首选,他的照片及其墓志铭开始出现在南皮县印刷的精美画册上的显要位置。

1992年冬,南皮县委、县政府提出筹建张之洞公园,简称张公园。县委书记、县长亲自挂帅,还聘请中央、省、地各级有关领导为顾问、名誉主任。张公园计划占地500余亩,投资3000万元。而当时南皮县全年经济收入不过2000万元。

为了集资,南皮向南皮籍在外工作的知名人士、张之洞后裔,以及上级有关领导发出了集资专函。一时间,捐款不断,建设张公园成为南皮的头号新闻。

1993年10月4日,是张之洞逝世84周年纪念日。南皮计划在当年清明节举行大型公祭活动。他们在原来的墓园里

修起了一座新坟

,在墓前树起了包括遗爱碑在内的四通石碑,当然这些石碑都是根据史料记载重刻的,当年曾经林立的刻石经过那场浩劫一块都没有留下。只有墓志铭于1980年被一农民在耕地时发现,作为珍贵文物收藏在县博物馆至今。

清明节,举行了公祭活动。

10月3日晚上举行了义演晚会,马连良之女马小曼、裘盛戎之子裘少戎、梅葆玥、梅葆玖、叶少兰等名家登台献艺。随后,还召开了专家学者、张氏后裔参加的座谈会。应邀而来的著名心理学家、张之洞的孙女张厚粲看到这个“张公园”的规划后提出,县领导的意图是积极的,不过有些庞大,投资三千万啊,如果计划落空如何向世人交代?是否先建一座张公纪念馆,十几万元足矣,以后慢慢求发展。但她的建议没有被采纳。

至此,筹建张公园活动达到了高潮,却也是尾声。很快,筹建工作便陷入困境。财政投资、社会捐资三四十万元,修墓、立碑、纪念等活动花去了一部分,招商引资没有着落,县财政又无力继续投入,不久,筹建办不声不响地解散了。多年之后,当地研究者分析此次张公园流产的原因认为:“主要是领导人的意图是招商引资,认为计划做得越庞大,引资越多。”

知情人士

当时光进入新的世纪,传统文化的回归再一次成为社会热潮。社会上,人们开始重新审视张之洞在一百多年前提出的“中体西用”的文化价值。而在南皮,越来越多的人自觉自愿地加入到研究张之洞、寻找张之洞的行列中。他们说,正确评价张之洞,南皮责无旁贷。

南皮人对张之洞的感情是朴素而真挚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张公园筹建办公室来了一位衣衫破旧的老人要捐一千元钱。原来,这位南皮贾屯子村的“周铁嘴”为给张公园建设捐资到处化缘。工作人员们不肯收,老人不干。大家只好说,钱您先放着,用着时去拿。十年过去了,老人还念念不忘建张公园,说:“我那一千元还存着呢。”

虽然张之洞的后人如今已没有一个在南皮生活,但在南皮东门张氏家族中,仍然普遍使用张之洞题写的“仁厚遵家法,忠良报国恩,通经为世用,明道守儒珍”这二十个起名专用字。不相识的张氏族人,一听名字,就知道彼此的辈分。可由此也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重名过多。比如大安、前印等等张氏人口多的大村,有四五个人叫一个名字的。开会叫错了人,来客指错了门的事,都没少发生。

除了名字沿用传统,张氏家族重视教育的传统依然盛行。热心张之洞研究的张氏族人张家升老先生于2004年冬病逝前写下的《张之洞和南皮张氏家庭》一文称:张氏人口占全村半数的前印村,全村九成的大学生姓张。

“头两年的一个清明,我到张之洞墓前,只见墓前的碑案仍东倒西歪地散落着,但坟上被挖的窟窿已经被填平,歪倒的石案上还有一束雪白的梨花。”王玉良回忆说。

2004年5月,南皮县张之洞研究会成立,会长是退休了的原县人大常委会主任邢家训。他们收集回忆、研究张之洞的文章定期刊载在会刊上。邢家训和副会长叶书龙等研究会成员还四处出击,循着张之洞的足迹进行考察与搜集,寻找张之洞的后人。为了省钱,他们只买夜车票。在汉阳铁厂,工厂博物馆把张之洞主持建造铁厂时用的专用砖瓦赠送给“家乡人”,20多公斤重的东西,愣是让邢家训和叶书龙给背了回来。

2005年5月,南皮张之洞书画院成立。

2006年2月,春节过后刚刚上班的南皮县委宣传部就召开了张之洞研究工作会,对张之洞研究和深层开发做了详细的规划。这是近15年来,张之洞研究第一次被列为县委、县政府正式工作议程。

这一年,张之洞在台湾的族曾孙张法鸣回南皮祭祖。

同年12月,在南皮县第一中学建成了“张之洞展览馆”。1903年,张之洞自京城返武昌,顺道回南皮祭祖。他捐出五千两赏银、积累的廉俸一万二千两,在家乡兴建新式学校,并命名为慈恩学堂。学校布局新颖,有教室、寝室、餐厅、厨房、议事厅、图书室、操场,还设置有花园假山,种植了古槐和海棠,整体风格是中西合璧。

学校于1907年竣工,先后设初等小学、高等小学及中学部,定额各为三十人,学制分别为四年和五年。南皮解放后,慈恩学堂更名为南皮中学。1980年又定名为南皮县第一中学。

这所由张之洞创建的学校,不但是南皮历史最悠久的学校,也是今天南皮的最高学府。今天的南皮一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历史的遗迹,校园里教学楼、学生公寓环立,在校学生三千多人。但未进大门就可以看到校园广场上高大的张之洞汉白玉雕像;在学校的张之洞纪念馆里,门额上还挂着一幅当年慈恩学堂的全景图。与它遥相呼应的展室另一端,立着一尊张之洞的半身像。本职为南皮县广电局副局长的张之洞研究会副会长叶书龙笑着说:“这可不是铜的,是当地农民用泥塑的。”

对于南皮人来说,最让他们挂念的还是张之洞的遗骨哪儿去了。

一定要找到!县长给邢家训下了命令。

当年的墓地早已变成大片的农田,1958年平整土地,张之洞墓所在的田地划给了南关村。2003年,邢家训曾带着王玉良、肖力兴、张宝信等研究会成员骑着自行车到南关村找到原村支书进行调查,又来到与墓地相连的南花园村寻访知情人……可惜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2007年3月,邢家训找到了当年看坟的老人高玉堂。

70多岁的老邢骑上电动自行车,拉着92岁的高玉堂直奔了墓地现场。经过农田建设、平整土地,又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一切早已是面目全非。更何况高家搬离这里已经几十来年了,现场辨认十分艰难。最后,老人指着一大片当地人叫“老酒窠”的大叶草,说“就是这儿了”。高玉堂的儿子则表示,他把张之洞的尸骨埋在一块断碑旁边了,用铁钎探一探,找到石碑不就找到尸骨了吗?一支四五个人的临时勘探队成立了,他们拿着临时制作的1.5米钢管探锥,在原墓地附近打孔探测。两个月过去了,地上留下了几千个孔,却始终没有发现石碑和尸骨的踪迹。

邢家训不死心。他找到副县长、南皮镇人民政府,召集有关村党支部研究,请他们给村里的老党员开会,发动群众,寻找知情人。村支部开会寻找掩埋张之洞知情人的消息引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说,当年掩埋张公尸骨的就是他在南关村的表舅张执信。

看着找上门来的邢家训等人,沉默了41年的张执信终于解开了张之洞尸骨失踪之谜——当年,正是他亲手掩埋了张之洞的遗骨。

张执信说,1966年,他只有20岁。秋末,村里的壮年劳力都去挖河,他和一些老头、妇女们在村南张之洞墓地旁边的地里平地、刨棉花柴。几个妇女说有点害怕,又有味,张执信就和一位王老头一起将张之洞尸体和一具女尸拖到原坟墓,重新用锄头掩埋。表面上看墓是毁了,其实尸骨还在墓底下呢。另外两个夫人的尸体则不知下落。

“我当时只是知道张之洞是个大官,是个好人,再说即使是普通人,这么干也太缺德了!”当年因成分不好没少吃苦头的张执信格外小心翼翼,掩埋尸骨后再三嘱咐知情人,千万不要声张,以免造反派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敢说,就是不知道说了会怎么样。以前也有人问过我,可不是政府的负责人,我都没告诉。这回我看是政府诚心要找,邢会长那是真正政府管事的人!”

挖掘机擦着

头骨

掠过

张执信一直在附近的田里干活,对这里的变化比较熟悉,当年又是他亲手埋的尸骨,他指认的位置应该靠谱。

2007年6月1日,满怀希望的邢家训将寻找张之洞尸骨的实施方案报告给县政府。这个方案简单得可能会令考古专家惊讶不已:用挖掘机挖。方案得到了县长的批准。万事俱备,只待麦收了。

7日,邢家训在参加张之洞纪念活动从武汉归来的火车上接到南关村支书张汉旺的电话:“麦子已收割,可以开挖了。”

8日下午,一台黄色挖掘机开到了田里。在张执信指认的中心地带,机械手臂由北向南挖出一条条宽一米、近两米深的纵沟,每条沟之间间隔一米。六月正是热天,38摄氏度的高温下,人们好像在蒸笼里作业,脸上晒得红红的。一会儿挖出块砖,一会儿刨出个瓦。突然,咔嚓一声,沟里出现了一个陶罐。人们一阵惊呼:是不是张公的随葬品?在现场守候的县博物馆馆长高国胜摇了头:“这咸食罐子是普通老百姓的随葬物。但张之洞是一品大员,随葬品应该比较贵重。”

机器的轰鸣声引来了四面八方的围观者。有老者说,原来的张公墓还在西边。有人说,张公墓在侯庄和遗爱碑成一线处。还有人说,在南边……话不多的张执信望着挖掘机开出的七八条20米的长沟,心里有些打鼓:这地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是东西地,如今改成了南北地。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他又站到高处四下观看,还跑到地北头转了一圈,心里有了底:远不了,就在这里挖。

太阳落山了,邢家训和村支书决定收工,第二天趁早上凉快五点就开挖。

第二天,四点多,张执信就来到了地里。隐隐约约有点预感的他特意带上了抹铲。没有了头一天的大队人马督阵,两个人安静地开始了新的挖掘。刚开到第四条沟,就看到一个像是头骨的东西。张执信大喊一声“停!”“真悬呀,大‘抓挠’就擦着张公头盖骨上掠过,再深一点,尸骨就破坏了,再浅一点又可能错过了。”按照当地的风俗,尸骨是不能见天的,张执信赶快用一张报纸盖住,一看时间,刚刚早上六点。

很快,邢家训、叶书龙、王玉良等人纷纷赶到,还带来了两块二尺半见方的红绸布。民政局长来了,当场派人到城里火速订制了两副临时棺椁。副县长也来了。村支书张汉旺租来了大棚,买来鞭炮。张氏族人张厚谦应邀来奉纸敬骨。人们为尸骨搭好大棚遮阳,族人张厚谦在穴前摆上张公遗像,敬燃冥纸后,点燃鞭炮。张执信和挖掘司机戴上雪白的手套,开始整理尸骨。

两具尸骨头朝北,并列平躺着,东侧一具为男性,西侧为女性,和此前张执信描述的情况完全一致。令张执信浮出水面的那个外甥鲁春生和张厚谦也一起帮忙。他们将挖出的两具尸骨小心地分别摆放在备好的红绸布上。鲁春生还拿着张公的臂骨照量着:“张公胳膊骨真长,真是两手过膝呀”。在场的老人们也纷纷说,是张之洞的真尸骨错不了。

此时的邢家训终于想通了当初为什么勘测不到:没有棺材,没有封土,连衣服都没有,哪里能探得到呀。他长出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晚上睡觉做梦也是找张之洞尸骨,如果在预定的范围里找不到,我打算到沧州请专家们把原张公墓区全挖一遍,一定要找到!”

在南皮的采访中,记者问骑着电动自行车赶来的邢家训:当时,为什么没有请专业考古人员来寻找尸骨?

老爷子似乎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他摇了摇头:这才多少年,用得着考古吗?请他们还得好多钱。

怎么可以确认那就是张之洞的尸骨?

邢家训给出了他的四大理由:第一,经测量,遗骨与史载张之洞身材一致;第二,找到尸骨的位置是当年的掩埋者亲自指划的,附近方圆几十米内也没有其他坟墓;第三,这两具尸骨没有衣服,没有棺材,不是正常入葬,却与当年张之洞尸骨的情形非常一致;第四,曾有传言说当年挖出张公尸骨时,他的嘴里含着珠子。为了撬出宝珠,曾撬掉了尸骨上的几颗牙。而此次找到的尸骨果然是牙齿不全,少了一块牙床。由此可以基本肯定这是张之洞遗骨。

老爷子认真地说:“那么些年没找着,是因为没认真找!”

四次葬礼

遗骨找到后,暂时停放在南皮县烈士陵园,准备第二年张公忌日重建坟墓时再行归葬。

研究会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张之洞的后人。

张之洞的后人有不少在北京生活。仅张之洞最小的儿子就有9个子女,其中5位在北京工作和生活。

他们中名气最大的是张厚粲,她是北京师范大学心理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国务院参事、全国政协委员,年近八旬精神矍铄,仍在带研究生,撰写专业论著,参加国内外学术活动。办公室的同事说如果没有外出开会之类的事情,张老师基本每天都在办公室。

这五人中年龄最小的张厚珕也已是花甲老人。他们五人与张之洞长子的孙女张遵颜姐妹都在科研教育单位工作,有老师,有教授,也有工程师。对于社会和学界对张之洞的评价,张家后人看得很淡,张厚珕说:“评价一时一个说法,我们没太在意。只是有时在网上看看论文,关注一下动态。”对于续写家谱,张厚珕也摇了头,他说:“那对现实也没什么用。”

为慎重起见,张厚珕提议去做DNA鉴定:“当地老人都认为是,但我想现在有科学的手段了,可以试一试。”

研究会接受了这个建议,在遗骨上取了三枚牙齿、一根股骨。张厚珕则亲自前往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提供了三根头发,以供比对。“拔头发的时候,人家就说了,您这100年的我们还没做过,以前做成功的最多是五六十年的。”

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张厚珕仔细地在网上搜索有关DNA鉴定的各种知识,结果他失望了:“我看了资料以后才知道,做这种鉴定很难。首先,像我们这种隔代的,金字塔底部得全,后代要有男有女,到上面才能交汇清晰、判断准确,否则一条线上去,可能全亚洲都是一个祖先呢。其次,我这活体取DNA很容易,遗骨上的DNA提取可就难了。”

果然,鉴定迟迟没有结果。焦急的张家后人和邢家训又找了另一家科技单位进行鉴定,这一次是从张厚珕的哥哥张厚珹身上取了血液做样本,结果还是不行:“张之洞在地下沉睡数年,后又被暴尸,再深埋地下,时间将近百年,被污染了,鉴定的难度很大。”邢家训和张厚珕都这样说。

尽管DNA鉴定没能成功,但遗骨的安葬仪式还是如期举行了。张厚珕说:“后来我信了,因为,一是当地挖掘者的虔诚,二是他们和记者聊天时说起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就是从张之洞嘴里挖珠子造成了牙齿缺损。

今年10月4日,张之洞99周年忌日,停放在河北南皮县烈士陵园一年多的张之洞和夫人尸骨,被移至他们最初入土的地方。张之洞的孙子、重孙、玄孙们从北京、天津等地赶来了不少。代表张氏后人致辞的张厚珕“临风洒泪,感慨良多”,真心感谢研究会多年来的奔走与努力,“其至诚足以诚人,至信足以格物。”

同样从北京赴南皮参加葬礼的还有张之洞长子张权的两个孙女张遵颜、张遵领。她们虽然辈分比张厚珕小,但年龄却大得多,都已是年逾古稀,白发苍苍。79岁的张遵颜说:“真是很惭愧,我们对张之洞的研究不多,邢家训和叶书龙他们比我们更了解情况。”同样是出于这份信任,使她们接受了南皮的鉴定意见。

在北京,张之洞去世时所在的北京白米斜街11号院依然还在。方向感极强的北京人在什刹海的东侧很容易找到这条斜街。11号院在胡同的中间位置的路北,门口除了正常的门牌,没有任何特别的标识。一个有些破烂的藤椅在对开的红漆大门前懒懒地享受着冬日的阳光。院子早已是居民大院,格局不复,门内两棵挂着古树标牌的老树依然枝叶茂盛。

在南皮,尊敬张之洞的人们还在忙活着。

黑红脸庞的张执信没有向政府要奖励,只由研究会给他一点帮忙挖掘和埋葬尸骨的工钱。他依然是个农民,和老伴开了个小卖部,农活也还干,有时也在墓地上帮忙干点看料的活。

曾经目击张之洞墓被掘的叶祖玉,这两年也参加了南皮张之洞研究会,喜欢诗词的他常给会刊《张之洞研究》写点有关张之洞的历史趣闻。

邢家训这个头发花白的小个子老头儿,并没有因找到张之洞的尸骨而闲下来,因为墓园的建设开始了:修墓、建围墙、修路……经费均由南皮县财政拨付。

在南皮县城西南角的大片农田里,你很容易找到那片被灰色围墙圈起来的墓园。在冬小麦、棉花柴、玉米秸的包围下,它显得有些孤单而又格格不入。一条仅够一辆汽车通行的立砖小路在院墙外穿过农田,门前有一处能停放四五辆车的停车场。院墙里有十几亩地的面积,靠北侧是一个高大的坟包,一米高的台基上是三米高的坟土。这墓的建设也没请文物部门参与,但还是参照了原墓的砖瓦结构,两米深的穴,盖预制板,再盖土。王玉良和叶书龙在坟前的空地上比划着:“这中间是张公祠,两侧是碑林……”老邢则说:“入冬了,不能干活了,明年开春接着干。明年10月4日是张之洞百年忌日,到时你再来。”

人物生平

张之洞(1837—1909年)字孝达,又字香涛,号壶公,晚年自号抱冰老人。清末重臣,洋务派首领。直隶南皮(今属河北)人, 1863 年(同治二年)进士。清流派重要成员。

1881 年(光绪七年),授山西巡抚,政治态度为之一变,大力从事洋务活动,成为后期洋务派的主要代表人物。[1]

1884 年,补授两广总督。中法战争爆发后,力主抗法。同时,在广东筹办近代工业,以新式装备和操法练兵,设立水师学堂。

1889 年,调湖广总督。建立湖北铁路局、湖北枪炮厂、湖北纺织官局。开办大冶铁矿、内河船运和电讯事业,力促兴筑芦汉、粤汉、川汉等铁路。后又编练新军。在鄂、苏两地设新式学堂,多次派遣学生赴日、英、法、德等国留学。还大量举借外债,是为中国地方政府直接向外国订约借款之先。

1889年12月17日,张之洞抵达武昌,18日接篆视事。此后而至1907年9月晋京入参军机,除1894、1902年两度暂署两江总督,一次短期赴京修订学堂章程外,张之洞督鄂近二十年。

以芦汉铁路的修筑为契机,张之洞为了“图自强,御外侮;挽利权,存中学”,在他主政的18年间,兴实业、办教育、练新军、应商战、劝农桑、新城市、大力推行“湖北新政”。

以武汉为中心,他先后创办了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大冶铁矿、汉阳铁厂机器厂、钢轨厂、湖北织布局、缫丝局、纺纱局、制麻局、制革厂等一批近代工业化企业,居全国之冠,资本总额约1130万两白银。汉阳钢铁厂成为当时亚洲最大的钢铁联合企业,并形成了以重工业尤其是军事工业为龙头的湖北工业内部结构,武汉也一跃而成为全国的重工业基地。一些国内有影响的民营企业相继产生。湖北的近代工业体系已初步奠定。湖北经济亦由此跨入现代化发展的新阶段。汉口由商业重镇一跃而为国内屈指可数的国际贸易商埠。

“湖北新政”还表明,企业的发展与其市场化进程可以良性互动:市场化带动工业化,并为其发展提供前提条件;工业化则推动市场化的进一步发展,相辅相成共同发展。

戊戌变法时期,起先支持维新活动,多次出资赞助维新派。当维新运动日益发展、新旧斗争渐趋激化后,提出“旧学为体,新学为用”,维护封建纲常,宣传洋务主张,反对变法维新。

义和团运动爆发后,主张严加镇压。八国联军进逼京津,与两江总督刘坤一、两广总督李鸿章联络东南各省督抚,同外国驻上海领事订立《东南互保章程》九条,镇压维新派的唐才常、林圭、秦力山等人及长江中下游哥老会发动的自立军起义。

1901 年清政府宣布实行“新政”,命张之洞以湖广总督兼参预政务大臣。旋与刘坤一联衔上奏提出“兴学育才”办法四条,仿照日本学制拟定“癸卯学制”(即 1903 年经修改重颁的《奏定学堂章程》),在全国首采近代教育体制。

1907 年调京,任军机大臣,充体仁阁大学士,兼管学部。次年清政府决定将全国铁路收归国有,任督办粤汉铁路大臣,旋兼督办鄂境川汉铁路大臣。慈禧太后死后,以顾命重臣晋太子太保。

1909年(宣统元年)病故,谥文襄。

遗著辑为《张文襄公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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